引言：摊开悠久的中华文化史，历朝历代赋予梅、兰、竹、菊丰富的文化意蕴，常见于古诗、古文、古画中。梅、兰、竹、菊被誉为花中四君子，是士人们对于君子之风的追求寄托。这种精神礼赞深深浸染在水墨间，流淌在吟哦酬唱的诗书里。

　　但正是因为这种广泛性，反而为这类题材的笔墨创作与文化审美增加了门槛。而著名大写意画家庄毓聪先生笔下的梅、兰、竹、菊，却带给我们不一样的精神体验。当我们试着从“梅、兰、竹、菊”四君子题材为切入点，尝试挖掘庄毓聪先生大写意文脉的学养时，收获了笔墨中寄寓的高度君子品格。那是在传统儒家思想体系里，汲取内化的笔墨风质。

　　伫立画前，物我两忘，恣意挥洒的笔墨大气象让人沉酣。不禁追溯到创作时，枯湿浓淡兼拖泥带，渴骥奔泉，信手抛掷间的酣畅潇洒，恍觉满堂风雨骤至。到收笔凝神，气象浑成，又恰如江海凝清光。所以厚而朴，拙而美，大雅顿生、苍苍浑浑，不可端倪。

　　画面直以书法入画，大笔大墨拖曳顿起时的雄肆豪壮，如怒貌举石，纵横恣肆，体现着大写意情感最酣畅的宣泄；清逸勾勒时线条寻求的是不期而遇的韵律，如吴带当风般风神流跌；点苔处空中直掷，笔笔透纸；卧石的古朴沉郁和雏鸟的灵巧姿态相杂其间。设色点缀处匠心独运，如消渴之际忽逢甘露。浓酣和枯淡，圆融和粗险并生并存，形成强烈的对比与统一。

　　再回头看，梅花那迥劲虬枝，汇聚花图中飞瀑而下的势，森然强烈，有撼人心魄之概。观其兰，灵动妙造的线条勾勒中，花蕊幽开，摇曳含香，于动势中蕴静谧，幽清自持。文人坚强的骨气铸就竹之劲节，虚怀若谷描绘竹的虚空谦和，潇洒脱俗的情怀书写着竹的萧疏超逸，疏疏落落，文怀兼备。菊花高洁，有着化不开的精神与芬芳，浓郁而不张，是经历苦寒后，愈发的淡然从容。透过满目的书法用笔汇聚的画面，能够体味楷、隶、行、草、篆顿起勾勒间不同笔法与风致。

　　“君子”是儒家所追求的理想化人格。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欣赏庄毓聪先生的作品，需要系统地从书法、笔与墨、墨与色、再到构图去庖丁解牛般剖析它们中蕴涵的广博文性，这是漫长而深入的学术研究。但显而易见，“梅、兰、竹、菊”画面里，呈现出了君子之风的厚度与温度，是根植在传统大文脉上的文人审美格调。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以墨为质，色为文；笔墨天赋为质，精神学养为文；再以文质关系来欣赏剖析这些作品，渐有明悟。观这几幅作品，墨与色的搭配虽简明却丰富。率意中凝聚着妙造，萧疏中蕴含浓烈，朦胧中有分明、迷离见清晰、无尽变化统一于墨色中。至笔墨天赋与精神学养的承载，梅、兰、竹、菊的造型在似之不似间，严谨又匠心独运的笔墨窍要与审美意趣融合，内化出大写神韵新意。这正是立足于笔墨本真，而又超越形象本真所生发的艺术状态。恍惚，飘渺，离形尚意，恰能重现气象高古，逸风回荡的厚重文韵。

　　文质彬彬，可为君子。

　　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宽博的人文情怀及对历史文化的思考和关怀始终充溢着庄毓聪先生的大写意笔墨中。禽鸟、花卉的造型、姿态乃至构图上，怜悯、温情，是承载着的画者立意格调和精神内涵之一。

　　独立特行地创造与开辟，终成一方天地气象，形成庄画强烈的个人大写意风格。根植于大文脉，凭借学养学识，在不断探索中从由内及外浸润式地取得突破。这条艺术漫漫长路中他也从未迷惑动摇。

　　大枪大戟的笔锋，大块面墨韵间的碰撞冲击变化，源于饱经历练后果敢无惧的心、大写意的英雄情怀。

　　大写意花鸟画传承式微在当代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这与中国近几十年的经济发展及全球一体化、社会审美变迁及中国传统文化传承等大的时代背景相关联，也与中国大写意花鸟画自身的特点相关。

　　然而庄毓聪先生常常说道：大写意花鸟画潜力独具，不论是在题材的拓展上，还是在形式的维新上，都有偌大的空间和发展的前景。纵观历朝历代在大写意领域取得突破的画家，往往成就极高。我们有数千年传承的文脉与先贤们奠定的整套理法和美学体系，我们在继承和发展的同时，应该有着高度的自信和自豪感。

　　不忧源于自信，不惑源于智慧，而不断否定自己、置身险地般探索，突破自己，是庄毓聪先生作为艺术家无所畏惧的大勇。

　　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不薄今人爱古人。遇到书画，庄毓聪先生必然驻足瞻仰一番。若是画册，翻看凝视。或构图，或情趣，乃至一笔一墨，时常为之击节，不吝溢美之词。在大写意花鸟领域，庄毓聪显然已经有了完善的体系和话语权。然而与同仁们的交流中，他却依然有着思考探索与从善如流的习惯。

　　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庄毓聪先生由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三大家启其门径，继而追源溯流，钩玄索隐于徐渭、八大、石涛、“八怪”理法。“对待古人，我用批判的眼光学习，他们的优秀一点一滴吸收，并用当代思想和其他文化来补充。”在无数次艺术实践中，庄毓聪与先贤穿越时空地“晤面”和心灵遥对。读书养气，内外融通，庄毓聪先生给了我们宝贵经验。

　　这种成功，得益于始终对文化的自信和知识的谦卑。

　　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

　　作为一位时间、精力都异常宝贵的大画家，庄毓聪先生并未“怀居”以享受文墨，而是选择在大写意传承推广乃至教学中，不辞倾注心力。

　　2016年始，中国美协为传承大写意文脉、弘扬时代精神而主办的“大写至道——庄毓聪大写意花鸟画全国巡回展”已在济南、兰州、深圳、合肥等地圆满举办。更随着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庄毓聪大写意花鸟画专项研究班、中国画院庄毓聪大写意花鸟画专项研究班的持续开办，庄先生的大写意精神，正激励和鼓舞着一大批艺术家及社会各界人士，正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在地区乃至全国引起了新一轮的大写意花鸟热潮。

　　当代大写意传承，对庄毓聪先生来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集雅蔡梅竹兰菊四谱小引》：“文房清供，独取梅、竹、兰、菊四君者无他，则以其幽芳逸致，偏能涤人之秽肠而澄莹其神骨。”

　　庄毓聪先生笔下的这些梅、兰、竹、菊，深蕴着自然精气，各擅胜场。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中承载了文化的厚度，从而使它们拓展了美，而成为君子品格、儒家思想，乃至中华传统文化的象征和隐喻。这种精神内质，已经远远超脱了笔墨本身。

　　最后或许我们无需在意这些花卉哪幅更美，羡慕归属于谁。

　　传统文化精髓里隽永的文味，独特的永恒魅力，已给了我们启示。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作者：云耀

2018年1月15日